摘要: 父亲,大名朱德源。长得非常帅,帅到有人见了直呼危险,一张国字脸,浓黑的眉毛威武地向上扬起,被乡人赞为寿眉,高耸的鼻子,唇红齿白,大河书画馆,唇线清晰,不由得让人有非分之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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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,大名朱德源。长得非常帅,帅到有人见了直呼危险,一张国字脸,浓黑的眉毛威武地向上扬起,在黄金分割段接近眉梢处,一小撮浅棕色的毛拔地而起,脱离集体,鹤立鸡群似的耸立着,被乡人赞为寿眉,高耸的鼻子,鼻顶部适当地凹陷一下后,在向前伸展中突然抬起,在脸上形成了不甘平庸的标志性的轮廓线,唇红齿白,唇线清晰,不由得让人有非分之想。看他的眼睛,作为绍兴人的他,闪耀着家乡的一汪鉴湖之水,叫你如饮了绍兴酒似的陶醉。
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他做了一件更让杭州人陶醉的事,在闹中取静的浣沙路上的一条小弄口,一块招牌挂了出来,上书六个大字,朱德源书画社。正宗的颜体书法,帅气得如同他的脸。杭州除了有一家官方的书画社,杭州书画社外,哪能由以个人命名的书画社出现?很多人在弄堂口疑惑地向里窥望着,是卖书卖画?还是作书作画?合法还是非法?犹如这深巷老屋,让人摸不着底。
后来才知,朱德源书画社,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后的第一家民营画廊,没有花篮,没有贺彰,更没有鞭炮,竟在如此平静中开张了。
此时,父亲端着酒杯啜着状元红在招牌下平静地等着该发生的事情到来。几天后打破平静的是浙江美院,后来改称为中国美院的一批老教授。“老朱啊,你做了一件好事,我们的画能卖钱了。”“德源兄,好多人在说,你把名字作招牌挂出来,一定是有背景的,当真吗”。父亲听了眉毛扬了扬,不知是点头还是搖头,呵呵地笑着招呼大家。这家被传说有背景的私人画廊就这样风生水起地经营起来了。这一天,一九八三年三月一日,乍暖还寒,西湖边的柳树刚吐了芽。以后的日子会平静吗?故事刚开了个头。
朱炳仁2013年9月1日凌晨
父亲 之二
朱德源书画社的黑底金字的木匾挂出来了,挂的地方是杭州的声名颇大的浣纱路的一条小弄口,那时称为西浣纱路。原来交叉的南浣纱路埯没后,那个西字也无存在必要了。毗临的另一小弄,称西浣纱路六弄,向北是五弄、四弄。但我父亲开业的这条小弄太不起眼了,以至不能进入惯常的排序行列,或称之为七弄。不知哪位文人给了一个诗意的名字,永田里。永田里长六十米、宽三米。父亲的私家小院位于弄堂中间,当然,这私家小院曾给与他私营房产主的恶名,而吃尽苦头,好在这一页翻过去了。青石门框边上的兰底鎕瓷门牌上写着永田里二号。一号呢?原是一家医院偏楼的后门,从来不开,后来索性砌死了。后面的几个门牌也是别人长年关闭的后门。上天有意,这条几乎独家进出的细弄长廊,正好成为朱德源显山弄水的画廊。而且一不经意地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第一条民营文化长廊,这正是我不惜笔墨多说几句的缘由。
父亲一直起得很早,起得更早的母亲已给煮好了泡饭,买来了两根油条,还有一块白腐乳。这是每日雷打不动的早餐。还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事,是早餐前捧着多达二十份的报纸去永田里弄口一个阅报廊上挂报纸。这个报廊比画廊还要早办三年,订报的钱,与建画廊的钱都是从退休工资中省扣下来的。为了办这个报廊没有少费心思,在这个一直是公字当头的国家,怎么可能由私人建报廊,尽管那时公办的阅报廊少得可怜。父亲㳟恭正正的申请书一份一份呈送居委会,申请书上少不得要写上一句劳驾你们了。据说他们反复讨论了多次。就在父亲快失望时,好消息来了,阅报栏可以办,但要上写思鑫坊居委会阅报栏,当然钱要你出。父亲喜出望外,他说我从来没想过要署上自己的名字。写到这里,作为儿子的我突然想到,难道这个阅报廊也是杭州甚或全国第一个私人阅报廊,即使上面还悬挂一排公字。
父亲一面挂着报纸,一面看着迫不及待围上来急于看报的人们,喃喃地说,很快就挂好,真的很快,很快。